《20個月賺130億,YouTube創始人陳士駿》一書作者張黎明去美國採訪陳士駿,一起採訪完畢後,趕去搭乘火車,路途間需要跨過一段鐵道。張黎明和AVOS(陳士駿的新公司)一位實習員工走在前面,可走在後面的陳士駿卻突然停了下來站在鐵道中間,他大喊了兩聲,向前兩人揮揮手臂,“哈哈,如果這時來一輛火車,那麼一切都結束了”。
在金色夕陽裏陳士駿,突然的大膽玩笑嚇了兩人一跳:“生命隨時會停止,所以過日子千萬別無聊啊,”陳士駿說:“要做一個站在無聊對面的人。”
爲了對抗無聊,陳士駿一路奔跑,從未停步。從1999年告別美國故土伊利諾伊,懷揣200美元,至今天已有12年:加盟PayPal,成爲百萬富翁,到加盟eBay,到開創YouTube,然後將YouTube賣給Google成爲超級富豪,對於一個32歲的年輕人來說,可謂一路風景無限。
但就在人生的頂峯,就在他成爲硅谷英雄,又一個美國夢的那一刻,他被確診患腦瘤。陳士駿描述當時的感受時說:“在此之前,在我所有的努力,熬過的那些夜晚,寫過的那些代碼,獨自奔赴硅谷的勇氣,還有那些錢,賣給雅虎還是賣給Google的糾結,什麼估值,股票都將離我而去。”
陳士駿回憶說,想到這一點,難免心灰意冷,只好對着自己苦笑。
大痛之後,陳士駿沒有停下自己奔跑的腳步。2009年,他離開Google,離開給自己帶來無限榮耀的YouTube,創立了AVOS。而對於AVOS,陳士駿寄予了更高的期望在這個信息爆炸,每個都被信息淹沒,AVOS要幫助人們在海量的信息裏,找到有價值的,自己需要的信息。
創業者的特質
《21 世紀》:你已經很有錢了,爲什麼還在不停地
創業?
陳士駿:創業者的激情無論在哪裏都一樣。不管他們是住在帶泳池的大房子裏,還是睡在公司的地板上;不管是在加州的草坪上凝神思考,還是在中關村擁擠的餐廳裏排着長隊,心裏卻對代碼念念不忘。他們會永遠站在無聊的對立面,永遠那麼折騰,絕不讓自己虛度光陰。
對,就是永遠站在無聊的對立面(的理念),支撐着我從貝寶,到YouTube,再到現在的AVOS,
《21 世紀》:你在不停創業中,最困難是什麼時候?
陳士駿:YouTube開始的時候。我是用自己的信用卡支付公司運營所用現金,結果有一天發現沒錢了。我去銀行,要求提高信用額度,但只能提到1.2 萬美元,那時候需要3萬美元添置設備了。如果再不賣的話,(YouTube)就要爆炸了,那時候每個員工每週工作80到120個小時,想想每個人的強度有多大。
《21世紀》:成功的人都覺得自己與衆不同,你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嗎?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與衆不同?
陳士駿:我覺得沒有什麼與衆不同,成功需要90%的運氣+10%的努力。好多個公司失敗了,是因爲運氣不好,而不是與衆不同。YouTube在很多時候難以堅持,活下來既是努力的結果,也是一種幸運。
《21世紀》:繁忙的工作之餘,你最喜歡做什麼?
陳士駿:沒有之餘,總是在工作。但是還是很喜歡玩兒。
《21世紀》:美國的學生與中國的學生,你覺得有哪些不一樣?
陳士駿:我在美國的演講面對學生的比較少,比如在斯坦福大學。在美國,學生提的問題多跟業務相關,與公司相關的,比如產品如何開發、公司如何運營等。而在中國,同學們關注的話題是自己怎麼成功,成功之後如何生活。國外學生的問題比較商業,中國學生問題比較生活。
《21世紀》:在北京這幾天,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些地方?
陳士駿:中關村的兩個咖啡廳令人印象深刻。一個是車庫咖啡,有那麼多人在那裏
創業,即使在硅谷都沒有這樣的場景;另一個是Bata咖啡,發現了好多來自硅谷的熟人,在硅谷都難得看到他們,卻在中國看到了。
能見到他們,一個原因是“TechCrunch 大會”正在北京召開,另一個原因則是很多創業者喜歡上了中國的創業環境。
找尋新的方向
《21世紀》:你最新創立的AVOS未來業務方向是什麼?
陳士駿:從谷歌離開後,我們創立了AVOS,當時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就是在“社會化媒體”方面能有所突破。從最早的YouTube開始,我和查德就對社會化媒體感興趣,而隨着社交網絡的興起,“社會化媒體”的浪潮即將爆發,這個浪潮最大的特點是讓每個人都具有創造並傳播內容的興趣與能力。
現在的問題是,在這個愈加繁雜與碎片化的信息世界裏,人們沒有辦法找到最想要的信息,而哪些信息又會是不同的人所共同感興趣的事情,也沒人幫你判斷。
推特用戶發佈2億條信息,但我們每天最多隻能閱讀1000條。在YouTube,每天都有各種有趣的視頻,但這淹沒了你的眼睛,大量的信息你看不到。
《21世紀》:你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陳士駿:我們一直想在這個領域做些什麼,但問題在於,我們不知道切入點在哪裏,直到今年,我們的想法還在不停變化。
去年12月,我們得知雅虎正計劃出售或關閉網站Delicious(美味書籤),我覺得機會來了,Delicious是網絡上最大的書籤類網站,可以幫助用戶用詞語或者短語來標註在網絡上的看到的不同鏈接,同時也讓用戶與朋友間分享這些“網絡書籤”。
《21世紀》:如何讓Delicious已經丟失的用戶重新回來?
陳士駿:把Delicious從雅虎裏面剝離出來,重新設計這個產品。我們三個星期前才重新推出這個產品,現
在主要做測試,很多企業給了我們很多反饋,我們能做的是改進這個產品直到用戶滿意。
《21世紀》:AVOS會不會一直做下去,做成你一生的事業,而不是賣掉?
陳士駿:YouTube就是想做一輩子的事業。但YouTube發展太快了,有的時候不是我們想要賣,那個時候真沒其他選擇,爲了添置服務器,我的信用卡都刷爆了。出售前我們曾與其他廠商談過,但比較的結果是,賣給谷歌是最好選擇。
創新向中國遷移
《21世紀》:你如何看中國的創新環境?
陳士駿:我在創新工廠,看到了很多創業團隊,在車庫咖啡,看到了很多創業者。很新的一些科技創新,現在美國有什麼新公司,這兒的人都知道,也很懂業務。在中國的科技行業有很多新創意,很多讓人興奮的產品。看到這些,我很興奮。
我覺得北京的
科技行業,創業氛圍跟美國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21世紀》:那又如何看中國的互聯網業“抄襲硅谷”的現狀?
陳士駿:總的來說,中國的公司在創新上有很多限制,但說中國只是copy硅谷的東西,這種評價是不公平的。所有的東西都來自抄襲、來自學習。YouTube也是學習、copy而來的。不同的是用新的方法,做其他公司做過的事情。
很多公司做同樣的事情,但只有一家
公司最成功。你要發現一個有需求的服務,並做得比別人更好,而不是比別人更早。當然,copy也得有新的東西。Facebook就是在myspace的基礎有自己的創新,但Facebook更成功,因爲更易用、服務更好。
如果我們沒有創建YouTube,另外一家公司一定會創建一家類似的公司,因市場需要,需要通過
互聯網來觀看這些視頻,分享這些視頻。沒有推特(twitter),一定會有其他公司做的同樣的事情。中國市場沒有新浪微博的話,也會有其他類似產品出來。我不覺得這是簡單的copy,成功的公司滿足了用戶的需要。
《21世紀》:互聯網創新爲什麼都是美國先有,中國後有?而不是逆向?
陳士駿:現在有的時候會反着來的,中國先有,美國纔有。比如中國的手機遊戲,都是中國先有的,不管基於蘋果還是android平臺開發,都是中國比較早。
出現什麼樣的產品與服務,環境很重要。YouTube爲什麼是2005年在美國出來,一是因爲50%家庭有電腦,二是寬帶的普及,三是因爲flash技術被很多瀏覽器用,可以通過瀏覽器看視頻。有這三個東西纔有可能出現YouTube。
事實上,現在越來越多的創新產品、新公司來自歐洲、中國、日本,而不是美國硅谷。現在開一個新公司,也許只要一臺電腦、一個工位,在哪裏都可以。
《21世紀》:未來互聯網行業創新有哪幾個方向?
陳士駿:很難說,話題太大。但幾個方向肯定有前途,一是社會化媒體,二是移動互聯網,三是信息選擇與加工。
《21世紀》:很多產品開始都很熱門,後來銷聲匿跡了,如何能不失敗?
陳士駿: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產品要非常好,特別是在
互聯網時代,另外產品更新要很快。
現在不是微軟時代,幾年一個新版本,現在是一天一個新版本。把產品做得更好,版本更新,跟得上行業競爭,跟得上用戶需求,纔是更重要的。
《21世紀》:你將開始在中國投資,會如何選擇項目?
陳士駿:投資看兩個因素,一個是看潛在市場有多大,二是看團隊能力。
視頻行業的未來
《21世紀》:怎麼看中國的視頻行業與公司,比如優酷和土豆?
陳士駿:我知道這些公司,但沒有比較。但這幾個公司的內容不是網絡產生的,是專業化製作,更接近HULU,我們的內容是草根的,由網民產生,任何人都可以產生內容,由用戶評選最喜歡的內容,每個人都是媒體的消費者,又是內容的生產者。
《21世紀》:視頻行業創新的空間在哪裏?會出現什麼新的東西?
陳士駿:我在YouTube、谷歌工作的時候,所有的創意都已經想了,只是很多沒有實現,沒有去行動。當時或者沒有人,或者不夠時間。比如在視頻網站的現場直播還沒有做,另外一個,網絡視頻能否在更多的終端上被看到,比如手機、電腦、平板電腦、電視,這塊現在還做得不好。
我的意思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看到想看的內容。未來需要任何時候,任何設備上都可以看,自己選擇時間,定義內容。
《21世紀》:版權是不是一個問題?
陳士駿:用別人的當然要付費,但這需要通過商業模式來解決。
《21世紀》:在海量內容中,如何找到需要的內容?
陳士駿:十年前在美國電視只有5個頻道,全國性報紙也只有那麼幾種,比如《紐約時報》。現在可以看世界上所有的報紙,所有的視頻。以前的問題是技術問題,不能看到太多信息;現在技術沒問題,問題是信息太多,很難挑。
信息太多,就是沒有信息。每天只有兩到三個小時看互聯網,但兩到三個小時內,面對現在海量信息,你卻什麼也看不到。現在大多數是自己在挑,其實什麼也挑不出來。
方式有幾種,一種是RSS的方式,技術幫你解決;另外一種是推特方式,大家幫你選擇;第三個方式,只看紐約時報,或者BBC,由專業的編輯幫你選。這些方式都沒有完全解決問題,我想很多年後,通過互聯網技術總能解決。
《21世紀》:現在隨着微博等社會化媒體的出現,傳播速度非常,另外網上有海量信息,媒體人應該如何重新明確自己的定位?
陳士駿:這是最好的時代。一個原創的音樂員,一個表演藝術家,因爲可以通過社會媒體,接觸到你的“觀衆”。
作爲記者,由於信息不對稱,以前需要去一個新聞發佈會,現在可以從微博知道你所需要的信息。信息時代,信息太多,其實就是沒有信息,專業記者的引導性是很重要的。